近期,安徽作家高岳山散文《尋春蘇家河》《黃陂湖春訊》先后發(fā)表于2020年2月10日和2月26日《人民日報》海外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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尋春蘇家河
春在雪的陪伴下邁著輕盈的腳步,走向蘇家河。
瑞雪迎春。但雪好像沒有什么熱情,下得不大,不留一點蹤跡。
我在安徽省廬江縣蘇家河畔尋尋覓覓,試圖探得春的訊息。
蘇家河的水緩緩地流淌,緩得讓你以為河面靜止不動。這正如春的性格,慢條斯理的。你急,它不急。姍姍來遲是它的特點,它如賴在被窩里的人,你不提醒它一下,它就懶得起來。當(dāng)然我踢它一腳,它也會無動于衷,須春風(fēng)拎著它的耳朵,拽它一把,它才乖乖地起來。水面無風(fēng)鏡未磨,河水渴望著春風(fēng)的打磨,才會溫柔起來。
我在一塊長條形水埠上蹲下來,用手撩撥著水,雖不是徹骨的寒冷,但也沒有可人的溫度。轉(zhuǎn)了一個彎,我眼前一亮,兩只野鶩在水面游弋,劃出一道道清波。想來它們是知道春將來臨,在做著郊游踏青前的例行訓(xùn)練。一聲棒槌聲驚動了野鶩,它們撲棱著翅膀貼著水面急速地飛向菖蒲叢中。
菖蒲枯黃,一撮撮攤在水面上,給野鶩提供了天然的避風(fēng)港。從秋伊始,菖蒲就是這個姿態(tài),經(jīng)歷了風(fēng)霜雨雪的侵襲,仍然沒有趴下。靠近岸邊的蘆葦那么高,那么細(xì),看上去仿佛秋風(fēng)就能掃倒,可它們也依然挺立著身子。我承認(rèn)這些植物頑強的生命力,不然怎么春風(fēng)一吹,它們就從根部齊刷刷地躥出新的生命,茁壯成長起來呢?不過,菖蒲和蘆葦?shù)驼{(diào),不顯山露水。要探春,還得尋柳樹。
五九六九沿河看柳,春應(yīng)該在柳枝上。沿河兩岸的柳樹舒展著柳條,有的在枝頭張牙舞爪,霸氣地占領(lǐng)一方天空;有的拖著長長的柳枝,低垂到樹根,甚至有直達(dá)水面的欲望;有的斜著手探測左右范圍,為抽條計算空間。還有的枝條上殘留著不少葉子,顯示它們和常綠樹木一比高下的堅韌與頑強。褐黃色的枝條上布滿了或赭黃或焦黑米粒般大小的芽苞。我小心翼翼地拽了拽一根柳條,生怕出現(xiàn)枝斷的嘎嘣聲,但我的擔(dān)心是多余的,柳枝柔韌性很好。柳的剛性變成了柔性,說明春真的來了。
也許是柳樹得了近水的實惠,潛滋暗長,才呈現(xiàn)出勃勃生機,拉開了春的序幕。岸上許多樹木仍在冬眠,但我確信在做著春的夢。紫薇光著身子,但樹干灰白中泛著青綠,有了抽枝長葉的征兆。就是那些黑色的籽兒,也在風(fēng)中墜落,給葉預(yù)留生長的空間。水杉一絲不掛,鐵黑地矗立天地,不失為偉丈夫的形象。還有不知名的樹木,長著銳利的刺,似乎要刺破冬的被子,泄出一絲絲春的氣息。我瀏覽著這些樹木,心中充滿敬意,但掩蓋不了一些失落,畢竟報春的太少。
我悵惘地回程,卻無意中瞥見了一株綠梅。一顆顆綠豆似的芽苞,緊緊地包裹著、精心地呵護(hù)著嫩芽,生怕受到外界污染。綠梅不像紅梅那么火急火燎地報春,也不像臘梅那樣雍容華貴地迎春,而是找準(zhǔn)時機,“嘩啦”,綻開了,越過冬的門檻,跨入春天。我不由地更渴望春天的到來,期盼疫情早日結(jié)束。
一只小鳥“唧”的一聲從我頭頂飛過,那聲音似燕子般清脆悅耳,滴落到蘇家河上。蘇家河的春天到了。
黃陂湖春訊
白鷺啄破安徽省廬江縣黃陂湖的薄冰,春的訊息氤氳起來,向四周蔓延。
我猛吸一口,心旌蕩漾,如層層疊疊的黃陂湖微波輕拍堤岸一樣摩挲著我的心房。
黃陂湖的湖面一旦掙脫了冰的桎梏,一顆堅硬的心瞬間就溫柔起來。頭一天還如一大塊毛玻璃,第二天,細(xì)浪舉著一簇簇潔白的花束笑吟吟地向南岸奔去,輕聲細(xì)語地告訴人們:春來了!湖邊的村民奔走相告,一個個春耕和外出務(wù)工的計劃在腦海中醞釀。一年之計在于春。農(nóng)民最講究節(jié)氣,豈能貽誤時機、耽誤生產(chǎn)?南岸的村民馬上通過電話、微信等通訊手段告之北岸的村民,起東南風(fēng)了。
北邊的村民心領(lǐng)神會,春來了。
是啊,春來了。西北風(fēng)夾著尾巴逃之夭夭,消失得無影無蹤,東南風(fēng)活躍起來。不過,東南風(fēng)起先也是小心翼翼地來,不時耍西北風(fēng)小性子,乍暖還寒。幾天后,便是“吹面不寒楊柳風(fēng)”了。此時的楊柳最有發(fā)言權(quán)。那柳條褐黃,有光澤,攢集在一起的芽孢潛滋暗長,蓄勢待發(fā)。東南風(fēng)拂過柳枝,柳枝越發(fā)有生機和活力。芽孢想睡懶覺,春風(fēng)可不慣著、寵著,一橫心,拿起剪刀,“咔嚓咔嚓”,剪出了幾匹嫩葉。風(fēng)起,千萬條絲絳輕拂著湖面,婀娜多姿,若少女在水邊清洗長長的秀發(fā)。湖水清澈,微波粼粼,柳枝與其倒影相視一笑,心里美滋滋的。
春風(fēng)一吹,黃陂湖的湖面以一個全新的面貌展現(xiàn)在眼前。白鷺成群地飛翔,在淺灘處落下。也許是小魚小蝦還沉浸在冬眠的夢里,白鷺輕而易舉覓得食物,不一會兒,就嬉戲起來,我啄你一下,你啄我一下;一個騰地飛起,一個緊追不舍,湖灣里一片熱鬧景象。野鶩躲得遠(yuǎn)遠(yuǎn)的,在比較隱蔽的地方偷偷地享受捕獲的美餐,一有風(fēng)吹草動,要么撲棱著短翅貼著水面疾馳,在菖蒲、茭白和蘆葦叢中隱蔽好。要么一個猛子扎下去,在很遠(yuǎn)的地方露出頭,警覺地東張西望。若沒危險,就大搖大擺地游弋;若覺得還不安全,繼續(xù)扎猛子,或就近躲藏。它們憑著敏銳的聽覺和經(jīng)驗判斷形勢,警報解除了,才出來活動。
湖邊有幾家養(yǎng)殖大戶用漁網(wǎng)圍著一大塊水面,鵝鴨在里面活動筋骨,它們也曾用嘴銜著網(wǎng)線啄呀啄,試圖突破防線,但均以失敗告終。咦,一只毛蟹從水里爬出,難道它也來探尋春訊?
岸邊,除了柳樹風(fēng)光無限,蘆葦和水草也呈現(xiàn)了強勁的勢頭。別看蘆葦枯萎的樣子,與冬日無異,但你往蘆葦?shù)母靠?,已?jīng)有小生命在萌動,隱約有纖纖玉指粗的蘆筍嶄露頭角。我想起蘇軾《惠崇春江晚景》中的“蔞蒿滿地蘆芽短”,原來蘆芽就是我們當(dāng)?shù)厮f的蘆筍。蒹葭蒼蒼的蘆葦能走進(jìn)《詩經(jīng)》,蘆筍也入了大家的詩文,我對蘆葦和蘆芽刮目相看。
西北的長堤上有一叢竹子,也有幾株桃樹,卻不見桃花,沒有“竹外桃花三兩枝”的意境,讓我有些失落。但堤上的蔞蒿蔥郁,得意地拔出地面,有鶴立雞群的味道,又讓我欣喜。蔞蒿在冬季就依偎在枯草里頑強地生長,一到春天,快速地躥出,側(cè)耳諦聽,似乎能聽到拔節(jié)的聲音。用腳撥動著草根,一些草芽不聲不響地頂破泥土,呈現(xiàn)出銳不可當(dāng)?shù)捻g勁和氣勢。春風(fēng)一親吻,小草就長一截;春雨一滋潤,又長一截?!安萆b看近卻無”的狀況在不知不覺中變得綠草如茵。
黃陂湖送出了春訊,一個欣欣向榮、姹紫嫣紅的春天指日可待。
作者簡介
高岳山,安徽省作協(xié)會員,合肥市作協(xié)理事,在《詩刊》《詩歌月刊》《青海湖》《人民日報》(海外版)《中華詩詞》等報刊雜志發(fā)表200余篇散文、詩歌、隨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