發布時間:2024-03-18 來源:安徽作家網 作者:安徽作家網
近期,我省作家王建業散文集《南行北走》由北岳文藝出版社出版發行。
《南行北走》散文集分為“行路人間”“時間哲學”“萬物有靈”“我思我在”“金鐵低鳴”五輯。記錄作者十年的游走與歷練,用腳步丈量這方土地,有高山、大湖、鬧市、深巷,有壯闊的大漠孤煙與長河落日,也有溫潤的南北分界線。在大同感受邊關大漠的風情,游走于長城古堡,在獵獵北風中思索;在淮南感受淮河的浩蕩、梅雨季的苦惱,以及冬天濕冷、夏天濕熱。從北到南,文章也從大漠秋風化作溫潤清新。大山大河,或蜿蜿蜒蜒,或雄渾落寞,感受匯通南北的豪邁,同樣也有黃河奪淮的苦澀。
九龍崗的記憶
2018年來到淮南的時候,就想尋求淮南記憶。初來淮南迎接我的是一碗味道鮮明的牛肉湯。大量的豆制品以及鮮辣,讓我始料未及。古稱“州來”的這個地方,除了壽縣之外,歷史遺存并不多。隨著時間的推移以及腳步的丈量,淮南這個曾經輝煌的城市在我面前漸次撥開。
我們的工廠位置在淮南經開區,旁邊一座古鎮九龍崗,這個名字聽著像個嘯聚山林的綠林聚眾之所。我也曾來過幾次:擁擠凌亂的古鎮,兩條主街不甚明了。當地人講:“先有九龍崗,后有淮南城。”在友人的幫助下,終于得以近距離觀察這個地方。
離工廠不遠的九龍崗,嘈雜而又煙火氣,并不會和歷史名鎮劃等號。主街道上的建筑多是70、80年代的風格,還有一些民國風格的建筑夾雜其間,像是在告訴你曾經的輝煌。幾棵大樹掩映下的民居,斑駁陸離的在那里呆著。
經考證,九龍崗是淮南煤礦的發源地。1930年,國民政府建設委員會在這里成立淮南煤礦局,這就是現在淮南的由來。歷史上的淮南應該是壽縣,現在的淮南起源就是由九龍崗得來的。1936年,自田家庵通往裕溪口的火車建成,這是當時世界上造價最低、建造速度最快的火車線。后來日本侵略者又在這里設兵站,大肆挖煤。新中國成立后,這里是蚌埠局的編組站,它為新中國建設貢獻了力量,在華東地區地位顯赫。淮南一中、二中的前身礦務局學校坐落于此,東方醫院前身也在這里。淮南日報和廣播電臺相繼在九龍崗創立,想想那時是何等的繁華。
淮南有三大鎮。大通、田家庵、九龍崗。大通在歷史上是一個農業鎮,田家庵卻是由一個茶水攤演變而來,只有九龍崗最能夠代表淮南,煤炭和鐵路在這里相生相伴,它既代表先進生產力,又是民國風氣的延伸。據說當時淮南鐵路局的建設以及九龍崗400多畝土地的建設,都和當時的國民政府建設委員會委員長張靜江有關。張委員帶人用兩年不到的時間,建成了一個融管理、休憩的場所。當時的俱樂部、電影院、公寓以及兩層的辦公樓,一應俱全。據友人講,宋子文等四大家族在這里都有產業, “淮南礦路股份有限公司”的董事長就是宋子文。
行走在這里,目力所及。3萬人的小鎮,留在這里的多是上年齡的老人。穿過近百年的南門口以及二道門,感受著鐵路帶給這里的曾經的繁華以及現如今的落寞。這里的建筑多是安徽田字形大院的結構,六排住宅平房院落,將易經的天地玄黃、宇宙洪荒來組合。
青色的漢代式樣的小瓦,逼仄的天井,戶戶相連,又自成一院。推開院門,多是破敗之景。院里落葉甚多、霉味甚重、煙塵撲面。穿過有玻璃窗的隔墻,類似影壁的效果。屋中有正堂,側屋是臥室。臥室地面打著木龍骨,這樣可以防潮。擺放床的位置掀起一塊地板,有一個暗門,有可以通向外面的暗道,家家戶戶地道相連。穿過它有廂房,屋后有廚房、天井一處,旁開側門,整個一個三室一廳或者二室一廳的格局。六個跨院之間,甬道寬闊,可以二車并行。
每家每戶緊緊相連,青磚青瓦,只是房頭有衰草蓬蓬。多數房子已是危房,有一些還尚有居住,門前種植的豌豆、油菜,旺盛的長著。墻上不時出現的標語,據說是當年蔣雯麗導演的處女作“我們天上見”做的一些布景。老百姓義務當群眾演員,不知蔣雯麗和顧長衛是否應該在這里做些投資,來回報這里善良、樸實的百姓。
歲月如煙,如今在這里行走,盡量想把腳步慢下來。通過友人的講解,希望目力所及之外能夠感受當年的繁盛、如今深藏在歷史下的滄桑落寞。試想那時蒸汽火車嘶喘著,拉來物資,運輸煤炭以及各式各樣的人物。鐵路局和煤炭采挖工人在工作著。夜晚華燈初上,街頭響著夜上海、舞廳霓虹閃爍、黃包車、小汽車穿梭、摩登的旗袍女、油頭的買辦、勞苦的大眾…….這些深深刻在腦中的或許更多的是通過影視作品,給人的固定模式。
在礦務局的院落里,雜草叢生。兩顆百年的桂花依然挺拔。默默見證了九龍崗歷史上因采煤的輝煌,到資源枯竭煤礦搬遷淮北后的衰敗。遠望淮南技工學校舊址,樓頂上一顆旱柳從鋼筋水泥縫里生長,讓人感嘆生命的堅強。
如今許多地方都在修舊如舊,搞一些民國小鎮,甚是牽強。九龍崗這里有絕好的資源加上民風純樸,但卻是躲在深閨人未識。淮南自己的老百姓對它也是一知半解或者不感興趣。僅有的一些保護的記錄,也是當年淮南地方志的一些志士仁人在努力。我在駐足觀看時,不時有一些老人為我講解,還請我到家中看看。
透過蒼涼的場景、歷史的遺存。站在屋里屋外,雖然現在在這里有生活諸多的不便,但他們又有難以割舍的鄉愁,不愿搬離。但好像九龍崗與繁華社會脫節了,年輕人多不愿在此居住。真希望九龍崗能夠涅槃重生,煥發青春。但也要保留這份靜謐與古樸。
友人講,我是他們見到的另類,多與平常走馬觀花的不一樣,我看得很細。我只好尷尬地搖搖頭,我來淮南就是來感受城市的這份情懷。兩年多的時間,我看到了淮南的自強的精神,感受到了淮南的力量,同樣也切實感受到我們這座城市轉型的困惑以及落寞。我們淮南有過輝煌,有過委屈。但風物長宜放眼量,我們自信與歷史,堅守與文化,假以時日,久久為功,希望就在前方。
駐足回望南門口,夕陽下它更顯蒼涼。歷史的恢復不應該僅僅只是照搬先前的影子,簡單的堆砌,不會帶來繁華。抬頭看到這些原住老人的安詳,感受他們的滿足,聆聽他們對于過去的回憶......好像明白了,我們之所以看不清九龍崗,是因為我們身在九龍崗;之所以猜不透九龍崗的心思,是因為我們就是九龍崗的心思。留住這份煙火氣,留住這里的父老鄉親,傳承的文化才會更有意義,豁然開朗后更覺溫潤,期待九龍崗繁華依舊。
王建業,安徽省作協會員。有雜文、散文、詩歌多篇,著有散文集《南行北走》。